“张文卿,有的,浙江永康的。”4月4日上午9时52分,家住永康市江南街道丽州一品的李旭斌收到这样一条短信,这是江苏徐州淮海战役纪念馆工作人员发来的。没有任何犹疑,李旭斌立即买好3张高铁票,于11时57分在家人微信群里发了一条微信:“我带老妈去徐州了。”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小时,简单的两句话,却是一位白发老人80年来的心愿、牵挂和期盼。
最后一次见到大哥我才7岁
“我大哥原名叫张恭贤,1942年参加革命加入永康抗日自卫总队。那时,他才18岁,我只有5岁。”说话是李旭斌的母亲张陈肖,虽已87岁高龄,但老人精神矍铄,讲起往事仍记忆清晰。
“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哥时才7岁,那是1944年的除夕,家里热热闹闹准备过年。我在村口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向家走去,觉得神气得很。”两年未见,张陈肖并未认出眼前的兵哥哥就是自己的大哥。
“那时候,我们家是贫农,日子很苦,大哥难得回来,母亲杀了家里的鹅,给饭桌添了荤。匆匆吃完年夜饭,也没在家里过夜,大哥就赶回部队去了。”张陈肖回忆,再收到大哥的消息已是4年后。1948年,邻居伯伯拿着一封信,兴奋地跑来家里,说是大哥寄来的。父母没有文化,张陈肖也不识字,邻居阿伯就帮着念。
哥哥在信里写道,那次除夕离家后不久,所在队伍即前往义乌大畈村和金萧支队会师。抗日战争胜利后到达山东,又先后参加泰安、宿北、莱芜、孟良崮等的战役。自己现在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,为避免影响家人,已改名叫张文钦。经常想念家里做的饼,但缺粮食,只能拿野菜根磨粉和水做,却做不起来。不过,共产党员再苦也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,哪怕把锄头用坏了都会赔偿。
张陈肖边抹泪边说,大哥还在信里提到让家人放心,家里苦日子就快到头了,以后老百姓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。读完信,按照大哥嘱托,母亲便把信件烧毁了。
太平日子等来了,但大哥却未归。“我们都以为大哥去了台湾,所以音信全无。直到1954年,一个土地改革工作组组长来家里做工作。”张陈肖说,那个组长只有一边手臂,在交谈中得知原来是在革命战争年代不幸受的伤。巧的是组长刚好与大哥同龄,母亲便多了一嘴,报上大哥的部队番号。“当时,组长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臂,激动地哭着说大哥曾是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。在1948年的淮海战役中,身为指导员的大哥将一名战士护于身下,自己却壮烈牺牲了。”多年没有消息,一来便是噩耗,母亲手里的饭碗都摔了个粉碎。
87岁“再见”大哥已名留青史
在组长的证明下,大哥成了烈士,穷苦的家里每个月能领到2元的抚恤金,日子好过许多,但每个月领津贴的日子却成为一家人的伤心日。
张陈肖在家中排行老四,是健在兄弟姐妹中唯一见过大哥的。可即便如此,在张陈肖的记忆里,除了7岁的那一面,为数不多、关于大哥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。
想在世间寻找大哥存在过的痕迹,想去大哥战斗过的地方看一看,一直是张陈肖的心愿。知母莫若子,李旭斌便试图在抗战史、解放战争史中找线索。2011年10月,李旭斌去江西南昌参加一次党员活动,带回一本解放军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》。以此为线索依据,加上查阅各种网络资料和书籍,他整理出一系列关于大舅的相关资料。
“我们手头仅有的确定线索,是大舅牺牲时所在部队是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3旅8团2营。我试图联系过他昔日战友的亲属,也在英烈褒扬App上寻过亲,但都一无所获。”李旭斌说,前些年,在安徽萧县工作的侄子去过一趟淮海战役纪念馆,在上万个烈士名录中把张姓烈士都记了下来,带回来给母亲确认,但都没有“张文钦”。
清明最忆是故人。前不久,抱着试一试的心理,李旭斌联系徐州淮海战役纪念馆工作人员。一经查找,原来在淮海战役烈士名录中的“张文卿”就是张陈肖一直要找的大哥。4月5日,张陈肖在子女的陪同下,拄着拐杖赶在今年清明时,在淮海战役纪念馆的石碑前与大哥“重逢”。
石碑前,张陈肖泪如雨下,思兄之情更如潮涌,想说的话太多太多。“大哥,看见一辆辆来纪念馆的大巴车和这一地的鲜花了吗,都是大家来祭奠你们的。正如你信里所说,现今太平盛世,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,你可以安息了。”
(胡莹璐、李争鸣供稿)